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我完全理解你舅父的想法。他和我一样,在这战乱年代,都希望自己的亲人能够留在身边!”冯承泰的语气飘忽起来,“对你母亲的故乡忠县,我一直憧憬着去一趟。”
“处座,我小时候听我母亲说,忠县在民国建立以前一直称为‘忠州’,是唐朝贞观初年唐太宗李世民为褒奖此州多出忠臣义士而赐名的,到了民国年间才改州为县。那里出过‘刎首留城保境护国’的巴蔓子、‘宁可断头,不可低头’的严颜将军、‘万里赴戎机、关山度若飞’的明代女帅秦良玉等忠臣良将,也有陆宣公墓、白公祠、石宝寨、崇圣寺等名胜古迹……”
“所以,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忠县那里养育出你母亲朱万青这样的巾帼英杰!”冯承泰慨然而叹,“没关系,我去和厉生部长、果夫老部长说一下,请他们出于关照革命英烈家属的角度出发,高抬贵手,将你下派到忠县去。”
黎天成马上识趣地掏出一个红布包递了过去:“对了,处座,这里有几条‘黄鱼’,是我舅父献给你的一点儿敬意。”
冯承泰急忙伸手推了回去,“这怎么行?”
黎天成恳切地说道:“明秀兄弟在美国念大学还是要花钱的。舅父说了,冯处长为官清廉、不贪小利,但也不能为了公事亏了自己。”
“明秀”是冯承泰的儿子,两年前被冯承泰送到美国著名的哈佛大学学习。冯承泰为了他,的确没少花钱。此刻,他听黎天成这么温情脉脉地一说,一手接了那红布包放进抽屉里,微微笑着:“我知道他们朱家是有钱的。当年‘同盟会’在浙江发动起义,会员纷纷捐款。你母亲出手大方,鸽子蛋那么大的一块祖母绿宝石眼睛眨都不眨就给捐了……”
忽然,冯承泰意识到讲这些话有些不妥,便硬生生地咽了下去,转移话题:“你舅父在武汉、长沙有什么铺面没?叫他赶快往重庆转移。如果没有车船,就打电话给我,我让湖北省党部、湖南省党部调派专车、专船把他的货物安全运到重庆……”
黎天成立刻答道:“多谢处座的美意。”
冯承泰把头埋进了文件堆里:“你去忠县的事儿,明后天我再给你回话。”
黎天成正准备告辞退出,忽又心念一动,低声道:“处座,有一件事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。”
“讲!”冯承泰仍低头看着文件。
“你知道咱们中央党部机关大楼门外正对面那棵大黄桷树下的蹊跷吗?”
“蹊跷?什么蹊跷?”冯承泰诧异地抬眼看着他。
“据我打探得知,黄桷树下那个烟摊其实是‘军统局’戴副局长设立的一个暗哨,专门监视我们中央党部同志的一举一动。”
“什么?”冯承泰“唰”地站了起来,“你这个消息确不确实?”
“这个消息千真万确。你若不信,可以马上派人把那个烟摊封了,再把老板抓了。到时还用不着审问,没准就会有‘军统局’的人打电话来给他说情。”
“放肆!戴雨农这个江湖小混混居然敢来中央党部大门口安插耳目!怎么,他想搜集我中组部、中宣部、中央监察委员会的把柄?”冯承泰勃然大怒,抓起桌上的电话,“我倒要问一问他们有没有通过蒋总裁、果夫老部长和朱家骅局长。”
两天后,黎天成被冯承泰召进了办公室。桌案后面,和冯承泰并肩而坐的还有国民党中组部干部调配处处长黄继明。
黎天成刚一坐下,黄继明便正容说道:“天成同志,我和冯处长受果夫老部长、厉生部长委托,和你谈话。”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