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 谈韵

　　到不了的是远方，回不去的是故乡。故人已去，故乡便是他乡。

　　清明时节，总是绵雨纷纷。那是上天的悲伤化作人间清泪在思念离去的故人吧？

　　人走后究竟会去何方？是流连于人间，还是继续徘徊在故土？是经历轮回，重尝一番世事的酸甜苦辣，还是会长眠地底，从此与世两隔？我不知道，也不想揣测，因为这使得我和故人之间有一种神秘感，我想保留它。有时候，未知，也是一种美。

　　微雨清明斜飞燕，野田荒冢只生愁。望着初春生机勃勃的草木，怀念已去故人的心情却更沉郁。逝者已去，可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恍如昨日。若将往事装订成一部书，那历历帧帧的美好定是百读不厌。

　　故人一生辛劳。早年丈夫身患风湿，为养活膝下4个子女，撑起整个家庭，她起早贪黑，牛一样地劳动。妇女会干的活儿，她样样精通；男人才会干的犁田、抬石头，她样样擅长。上世纪70年代，她被县妇联评为“三八红旗手”。晚年儿孙满堂，依旧勤朴不改。我绞尽脑汁回忆，竟从未听见她有过一句怨言。

　　故人生在《子夜》年代，除了自己的名字和数字外，她几乎不识字。虽然没有进过学堂，但她的善良与仁慈如同阳光，普照着那么多富有温度的故事。她走的那几天，日日瓢泼大雨，前来祭奠的人一茬又一茬。一些在外省打工的乡邻乡亲甚至专程赶回来，只为给她点一炷香、烧几张纸钱，他们泪流满面地讲出一些关于故人曾经帮助过他们的故事。我似乎有些迷惑：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农村老太太，离开后何以也像大人物一般地受人敬仰？

　　故人最懂知足。与她聊天时，她常告诉我她是多么快乐。年前最后一次见她，我临走之际，她说她一切都好，嘱咐我要好好读书，注意身体。她还说今年开春后打算去另一个镇上和她的几个姊妹同住一段时间，然后再去重庆主城看看。她晕车晕船，没有出过远门，说出远门心里会有些不踏实。我说不怕，到那时我可以来陪你。可她终究还是失约了。

　　父母在，人生尚有来处；父母去，人生只剩归途。在故人的葬礼上，儿孙们泣不成声。我在故人坟前默默捧起一抔黄土，捏在手心，放在胸前的口袋里。这里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，我仿佛时时能听见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。

　　故人门前的油菜花又开了，油菜花茂盛了，油菜长籽了，油菜花枯了。可没人在意，在意它的故人已经不在了。无人的时候，我独自走在杂草青青的田埂上，风景依旧，只是少了故人。

　　（作者系重庆三峡学院教师教育学院学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