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谢邦楠
每当在餐桌上品尝到豆豉的美味,昔日的纯真与美好便涌上心头。那种味道,并非在于它的美味与否,而在于它唤起了那些留存在记忆深处的情怀。
记得小时候,母亲最爱做豆豉。黄荆树条开花的季节,母亲便开始准备。做豆豉的第一步是选豆,只见母亲将一盆黄豆倒入簸箕,把里面那些干瘪、坏掉的筛选掉,留下颗粒饱满的黄豆。随后将黄豆倒入瓦缸盆里,用水泡上大半天。泡好的黄豆需要上锅蒸两个小时。等待间隙,母亲将后山上割回来的一大捆黄荆叶条,铺在箩筐里,再把蒸好的黄豆冷却至25℃左右,倒入箩筐。最后,在黄豆上铺一层黄荆叶条,然后再加上一块木板,木板上再压上一些重物,一层又一层,静待它发酵。
一周后,母亲将发酵的黄豆倒了出来,摊在簸箕里,加入适量盐、辣椒粉、花椒粉等调料,再洒入适量的白酒拌匀,装入坛子密封,再次发酵。过了十来天,发酵好的黄豆又一次被倒出,摊在簸箕里晒干,那晒干后的黄豆便成了干豆豉。这种用黄荆叶条与黄豆一起发酵做成的豆豉,有一种特殊的香气,色鲜味美,回味悠长。母亲习惯用坛子将干豆豉装好,上面放一本书,再加放一块木板,这样可保存一年。
那时正值新中国成立之初,家里生活还比较贫穷,细粮少,主食是红薯、土豆等,每每吃起来难以下咽。早有准备的母亲就会舀上一小碗豆鼓,端到桌上,让全家人享用。有了豆豉,吃起红薯、土豆来,便觉得十分美味。
记得我在官坝完小和三汇中学读书时,学校的饭菜常常口感不佳。母亲担心我在学校吃不好饭,影响身体和学习。因此,每次回家带菜粮,她都会舀上一小瓶豆豉,嘱咐我带到学校,让我在吃饭时能增加一些口味。
后来我参加工作,母亲也已60多岁,但她仍把我当小孩一样看待。每次离家出门,她依旧不忘装上一瓶豆豉,让我带到单位。和同事一起吃饭时,我拿出来让大家品尝。没想到豆豉的美味竟俘获了众人的胃口,大家都夸赞母亲的手艺好。
退体后,我搬到县城居住。老家的院子变得冷清了,昔日充满烟火气的厨房积满灰尘。母亲那曾在灶边忙前忙后蒸黄豆、做豆豉的身影,早已不在。我心中不禁阵阵惆怅,感觉失去了至臻美味。一次偶然的机会,我在集市上发现了琳琅满目的咸菜,其中有我最喜欢吃的豆豉。远远地,那香气扑面而来。霎时,我欣喜异常。目睹那熟悉的豆豉,自然地,我又想起了离世的母亲,仿佛看见她面带微笑,手里又拿着一瓶豆豉站在我身旁……
岁月远去,情怀依旧。如今,母亲离开我们已二十多年了。每当豆豉出现在餐桌上,随着香气的弥漫,母亲的微笑和儿时院落的时光,仿佛一张张幻灯片,缓缓再现于眼前。在细嚼慢咽中,那份隔着时空的母子情谊被不断书写、延续,成为我余生中无尽的慰藉。
(作者系忠县官坝中学退休教师)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