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李浩白
道衍低低叹了一声,双目垂帘,让自己的情绪毫不外溢。
朱元璋一边直视着胡惟庸,一边重重地说道:“胡爱卿,你从来都是知道的:朕平生最痛恨的就是‘欺君’!‘欺君’就是‘欺天’!‘天’岂可欺乎?马文锐——”
马文锐应声出列:“臣在。”
朱元璋意识到自己因心情波动而稍稍失态,于是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,缓和了语调讲道:“朕很理解你们的心情。这么多的巧合堆在一起,确实有些反常。但依《大明律》断案,是要讲证据的,而不能单凭臆测之词。对吧?”
“马文锐,你从拱卫司选用精干差员沉下去彻查——这个钱大斤,朕‘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’!宋家的事情,要摸个水落石出!不能让宋家这个案子又变成久拖不决的‘悬案’!”
“微臣领命。”马文锐朗朗而答。
朱元璋背负双手,缓步走下琼玉台,冷然注视着道衍:“对这个‘苦主’尽无的‘死案’,朕已决定严查到底。释道衍,你现在可满意了?”
道衍双掌一合:“陛下圣明。小僧此时无话可说。”
朱元璋瞪了他一眼:“你最好有话直说、言无不尽。朕不希望今后再听到你在人前背后胡言乱语。”
道衍的眉尖跳动了一下:“既然陛下非要小僧给出一个意见,小僧就用陛下曾经写过的一首《咏竹》之诗来回奏陛下吧——
‘雪压枝头低,虽低不着泥。
一朝红日出,依旧与天齐。’”
朱元璋听完,沉默片刻,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瞟胡惟庸,脸颊肌肉一阵暗暗抽动,然后盯向龙椅上方“正大光明”的金匾,沉沉然说道:“你这个意见回奏得不错。朕很满意。”
道衍缓缓垂头,并不接话。
朱元璋又问:“你最后还有什么话想对胡相国说吗?朕先前说了,允许你今天和任何人进行‘金殿对质’。”
道衍睁开眼来,徐步走近胡惟庸身前,直视着他,眼底闪射出尖锐的寒芒:“小僧并无多余之言与胡相国交谈。不过,道衍曾经听过一则寓言故事,自觉颇有理趣,倒想讲给胡相国听一听。”
胡惟庸眉眼间全浮满了笑意:“素闻大师舌灿莲花,但讲便是。”
“这个寓言故事的内容是这样的:赵人患鼠,乞猫于中山,中山人予之。猫善捕鼠及鸡。月余,鼠尽而鸡亦尽。其子患之,告其父曰‘盍去诸?’其父曰:‘是非若所知也。吾之患在鼠,不在乎无鸡。夫有鼠,则窃吾食,毁吾衣,穿吾垣墉,坏伤吾器用,吾将饥寒焉。不病于无鸡乎?无鸡者,弗食鸡则已耳,去饥寒犹远。若之何而去夫猫也?’”
胡惟庸听到半截,便已晓得这则故事出自刘基所著的《郁离子》一书。待道衍讲完之后,他只是干干地笑道:“多谢大师开示。胡某受教了。”
朱元璋瞅向了朱标、朱棣:“你们还有什么意见吗?”
朱棣躬身奏道:“儿臣也想借彻查这桩悬案之机锻炼一下才能。”
朱元璋点了点头:“马文锐,你让燕王也参与此案追查之中吧。”
马文锐应道:“微臣遵旨。”
这时,胡惟庸却又开口奏道:“陛下,老臣记得平东营来文有所请示,求旨的是:张匪余孽,还继续深挖追剿吗?”
“这……”朱元璋踌躇了一会儿,没有立即答话。
道衍再也忍耐不住,急声而道:“陛下,小僧有话要讲。”
“你讲吧。”朱元璋侧脸看着他,眉棱隐隐一跳。 (未完待续)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