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 倪红艳
对忠州巷子,我一直有深厚的感情。那时还叫忠州老街。我初入忠州,依东门而居,后东迁西移,仍不离老街,自是了解老街的前世今生。
夜里,我又走在了二十多年后的老街。从弓箭街的西头入巷,依然是从毛毛发廊——一代人的记忆开始。此处保留了毛毛发廊的招牌,“理发”两个大字也竖在这儿。至于店,虽非“毛毛理发”,却也开着一间小小的铺子,经营着理发旧事。对门便是一处孩童常常光顾的小小副食店,我也曾像小孩子一样在这儿买过小零食。此时,小店还开着门,老板热情地与过往的熟人打招呼,使老街不那么清冷了。
青石板在灯火下泛着或明或暗的光泽,延伸老街的历史。往老街的深处走,旧印记清晰可见,那些百货商店、字画装裱、布料商店、杂货铺子、录像厅、旅馆、茶馆、食店,无处不在讲述过去的故事。我还记得那位母亲,在这条老街上,背着她脑瘫的女儿走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;我还记得卖豆腐脑的婆婆,挑着担子走过一条又一条街巷;我还记得送煤球的工人,脊背上亮晶晶的汗水……
“无论海角与天涯,大抵心安即是家”,在老街的墙面上,一行字震颤我的灵魂。我是一个异乡客、一个天涯人,我把家安在忠州,只用了一瞬间,我把心安在忠州用了近三十年。
老街仍然是这条老街,你看那缝纫机,就是我当年找裁缝补衣服的那台;你看那二八大杠自行车,就是我当年骑着兜风的那辆;你看那铁壳热水瓶,就是我当年装热水的那一个。街巷土墙斑驳,石块青苔依旧,我恍若回到了过去的时光,青春依旧,风风火火地从老街跑过。
青春记忆馆就在这个时候闯入眼帘,却已打烊。许久不来老街,我不清楚这个记忆馆里有怎样的青春,卖豆花、凉粉的婆婆却是笑眯眯地坐在灯下,以画像的形式。她如此慈祥,我想起了我的老母亲。我和母亲隔了千里路,我在异乡游荡,她在故乡牵挂。
来忠州,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事了。我怯生生地住在了东门,用生涩的目光,打量这古老而有些破败的街道。说破败,主要是我所居住的房子一路之隔,紧贴着东门的一排房子,实属残陋不堪。只记得浅蓝色的木门颜色已褪成灰白,屋顶似有黑色的藤蔓缠绕,蜘蛛网似的罩着。怀着忐忑的心情,我在这老街来来去去,知晓了潘牌路、大府邸、龙家院子、春华秋实,知道了凉水井、木板楼、四合院、东坡梯道。我也认识了巴蔓子、严颜、秦良玉,他们以英雄的形象,从古时的光阴里走来,讲述刎首留城、断头不降、千里勤王的故事。
如今的东门,已然变了模样,旧屋全不见了,一串灯笼挂在城门顶,一轮圆月贴在城墙上。一个母亲正在为她的女儿拍奔月的照片,我想她和我一样,也想避开热闹,择一清静的夜,感受不一样的老街风情。黄桷树下铁匠铺、木材公司、盐业公司的招牌清晰可见,一群茶客坐在茶坊喝着茶,他们在忠州巷子“等风也等你”。深夜里,东坡书屋的门已关闭,二场酒咖的店也锁着,唯大府邸的门敞开,门口私房菜的牌子很显眼,许是真有你想品的私房菜。
不知不觉就踏入了古色古香的四合院。院里灯笼高悬,红黄相间,温暖如家。外面就餐人数不多,但灶上的火还旺旺地烧着,许是有客人在屋内就餐。我想这就是我站在高处看过的四合院吧!黑褐色的瓦片四面相连,屋顶组成一个“口”字。如今的老街四合院,用“旧壶装新酒”形容更合适,飞檐翘角依旧、古色古香依旧、烟火气依旧,只是不再破旧,去了陈腐气、焕发了新生机。
其实整个忠州巷子,在无声地变着,朴素的新,藏着旧的印痕,记着浓浓的乡愁,刻着“忠”的风骨。我们走在东坡花园的夜色里,静谧而明亮。路灯亮着,灯笼亮着,一路行着,廊桥、池塘、亭台、步道、院落,与我们不期而遇。记忆中川祖庙桥下的“臭水沟”“脏乱差”就在这么美好的夜色里,成为了过去。
忠州巷子,有着小家碧玉的温婉。她在古朴的忠州,等风也等你。
(作者单位:忠县融媒体中心)

